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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明：中国每天发生的现实更有意思时间：2006-12-21 【原文刊登于《中国电影报》2006 年/12 月/21 日/第006版 国内制作】
在国内拍摄完第一部电影《井盖》，相信不会有太多人知道陈大明，而《鸡犬不宁》后，很多人认识了他。
这位在美国好莱坞闯荡十多年的年轻导演，虽然有着像昆汀·塔伦蒂诺、科恩兄弟那样的朋友，但还是毅然决定在国内发展。“中国现在每天发生的现实更有意思，能给我无穷的创作源泉。” 陈大明说他的根还在中国。“不过美国电影的一些先进做法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的，特别是他们对编剧的重视程度，或许会给我们很大的启示：在目前国内的条件下，要想做好中小成本电影，必须抓好剧本。” 美国独立制片精神的影响 《中国电影报》：你与王小帅、贾樟柯他们在年龄上相仿，但从《井盖》《鸡犬不宁》来看，在影片的气质上，你与他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陈大明：从年龄上讲，我可以被归在“第六代”，在电影学院念书的时候我与王小帅是同学。但我的经历与他们都不太相同。在国内的时候我作为演员的时间比较多，真正开始编剧、导演生涯是在美国，我受美国独立电影的影响很大。我 1991 年去了圣丹斯电影节，演了一个短片，那时候受法国新浪潮等欧洲电影的影响很大，但到了圣丹斯之后，我发现了另一片天地。圣丹斯是美国独立电影的基地，特别电影节的早期，鼓励年轻的独立制片人和导演进行艺术和商业上的尝试。上个世纪 90 年代的美国电影创作恢复到了六七十年代的创作气氛，那时好莱坞拍了一些欧洲式的电影，故事性比欧洲片要强，比如喜欢用长镜头的叙事方式、取消一些情节性的东西等，但又具有好莱坞的商业气质，有一些影片直接受到了安东尼等欧洲电影大师的影响，比如《出租车汽车司机》《穷街陋巷》等。那个时期出了一批有才华的独立电影导演。 《中国电影报》：你是 1991 年到了美国的，刚好是美国独立电影的又一个繁荣时期，你身边的年轻电影人那时是怎么拍电影的? 陈大明：圣丹斯电影节鼓舞了一批年轻的电影人，他们经常采取申请多个信用卡的方式，筹集到几万美元，或找父母朋友借钱，包括科恩兄弟早期的片子《长在亚历桑大》、昆汀·塔伦蒂诺的《落水狗》都是那样拍出来的。《落水狗》投资仅 70 万美元，预算低得可怜，而且找投资的时候到处碰壁，谁也不会想到一代电影奇才的起步也是那么困难。昆汀有一次郑重其事地跟我说，他的第一部电影《落水狗》的拍摄协议是在一家中国餐馆里用一张餐巾纸签写的。 《中国电影报》：你所理解的独立制片的精神何在? 陈大明：独立并不是指在经济上、投资上的独立，也并不是独立于好莱坞之外的独立电影，最为根本的是独立的创作精神，这是独立制片的精神所在。 独立电影是美国电影创作的源泉之一，好莱坞电影的一个模式发展到一定阶段就会停滞不前，这时必须由独立电影来推动变革。一个独立电影导演成功了，马上就会被好莱坞盯上，一部独立电影名声鹊起之后，会推动一批独立电影的诞生。《女巫布莱尔》，投资不足十万美元，票房却达到 2 亿美元，这是独立制片的一个典范。 《中国电影报》：那些故事都发生在你的身边，对你的影响很大吧? 陈大明：我在那个时期听了很多这样的故事，也写了很多类似的剧本，虽然同时也演了一些好莱坞电影。那时我住在洛杉矶，周围有一批写剧本的年轻人，大家天天聚在一起讨论剧本，他们来自俄罗斯、波兰、墨西哥，他们中的很多人回国后都成为了有名的导演。严格来说我的电影观念一半是在美国独立电影的气氛下形成的，独立电影的核心之一是解构和幽默，在我的电影中能体现这一点。 剧本是关键 《中国电影报》：在美国的十多年，除了对独立电影的印象比较深刻外，美国电影还有什么是国内电影创作不具有的强项? 陈大明：美国的导演、编剧比我们同龄的导演编剧成熟，而且美国当代的文学是很繁荣的。 电影与当时的文学有直接的关系。 美国很重视编剧，好莱坞有剧作家协会，为编剧提供各种优惠条件，编剧受到很大的保护。美国的编剧队伍庞大，比导演多。电影制片公司每天能收到很多剧本，他们很大的精力放在剧本上，而且对剧本要求非常高，在开拍之前，他们要找很多人读剧本，如果大多数人觉得某个剧本有潜力，制片公司就会要求编剧修改剧本，并配备剧本医生。剧本医生在美国特别多，专门负责为剧本挑毛病。在美国，好的剧本同样受到青睐，制片公司为了争夺好剧本，经常先支付作者一定的费用，他们一般会出剧本版权的 30－50%，先购买剧本两年版权，如果两年之内要拍，就会把所有版权费用付给作者，如果不拍了，再把剧本退还给作者，作者还可以拿到 30－50%的定金。 相比来讲，国内不重视编剧，似乎觉得编剧不太重要，在中国谁都知道剧本重要，但真正为剧本付出行动并形成有效机制的努力还是显得太微弱。 《中国电影报》：美国的职业编剧多吗? 陈大明：从事编剧职业的人很多，但美国好多大编剧都不是编剧专业的毕业生，很多是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有一些是法律出身的。很多编剧 30 多岁才开始写剧本，他们觉得没有丰富的生活经历是不太可能写出深刻感人剧本的。很多美国大导演都也是从写剧本开始的，这是成名的不多的方法之一，因为年轻导演要想获得投资，除非是制片人看中了你手中的剧本。这些对国内年轻编剧和导演来说都是可以借鉴的经验。 拍中国普通人的生活 《中国电影报》：你在美国学习生活了很多年，为什么不在美国而是回到国内拍电影呢? 陈大明：刚到美国时英语不好，跟所有中国人一样，我拼命读书学英语，很快融入了美国社会，在一些好莱坞电影中饰演角色，有时还做副导演。但我个人不太喜欢好莱坞类型化的模式，亚洲人、黑人只能演某些角色，我不太愿意拍好莱坞式样的电影。1998 年到国内拍摄好莱坞电影《夏日情动》，在对剧中中国男主人公角色的理解上与美国导演出现了偏差，当时觉得通过演员表达对世界的见解是非常困难的。那个片子后我就决定做导演、自己写剧本。 我 30 岁以前都是生活在中国的，用电影表现中国文化稍微容易些，我一直想拍一部最能体现中国精神的电影，这样的电影只能在中国拍。 《中国电影报》：你在国内拍摄的第一部电影是什么? 陈大明：《井盖》是我的第一部导演作品，剧本写成后国内好几家投资商愿意投资，最后由保利华亿投资拍摄，2002 年拍摄完毕。那个片子比较商业，当时想做尝试，既保持个人风格又具有一定商业性，跟《疯狂的石头》有点类似，但它早拍了 4 年。 《中国电影报》：当你带着独立电影精神完成第一作品的时候，你觉得那种模式在国内适合吗? 陈大明：宁浩拿着《疯狂的石头》剧本找了很长时间的投资，我拿着《井盖》剧本也经历同样的过程，国内很多制片商知道如何做更偏向文艺气质的电影，但对商业性比较强的中小成本电影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井盖》是个典型的美国独立电影模式拍摄出来的黑色幽默电影，很有点昆汀的想法，但发行方不知道怎么发，他们很疑虑这样的片子会有市场吗。但我相信如果那时有了《疯狂的石头》的先例，《井盖》或许不止在电影频道放放而已。 《中国电影报》：你的下部电影还会在国内拍吗? 陈大明：会的。现在我正在写一个一群小城市青年人来到北京闯荡的剧本，我还会坚持《鸡犬不宁》那种风格，我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一直都在闯荡，我愿意拍这种小人物的故事。 其实我也很愿意拍一些更商业的电影，我练过功夫，也演过很多功夫片，在上个世纪 80 年代还写过武侠电影的剧本，但中国现在每天发生的现实更有意思，能给我无穷的创作源泉，我们为什么都要拍功夫片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