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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面临着与魔术被揭秘一样的问题时间：2015-05-26 随着《舌尖上的中国》第二季（以下简称《舌尖2》）的播出，网友与主创之间的互动也“渐入佳境”。这其中有人吐槽说白马占堆爬树取蜜抄袭BBC的《人类星球》，有人说《家常》分集里上海红烧肉不能放蒜，还有人说《脚步》里为女儿捕捉跳跳鱼的“暖心”爸爸是偷梁换柱，一部纪录片作品被网友炒成了一个纪录片事件。创作者在回应时也表示，对《人类星球》个别镜头的模仿，有致敬的意味在其中。创作者的一些做法到底应该界定成抄袭、造假，还是借鉴、手法？记者5月15日采访了三位纪录片界专家：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纪录片中心主任张同道、中国传媒大学中国纪录片研究中心主任何苏六、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雷蔚真，请他们从专业的角度，对此一一进行分析。 张同道：要建设性地探讨问题 纪录片是一个很大的概念，有很多种类型。张同道表示，大的方面，有历史类的纪录片，比如现在正在播的《人类：我们的故事》，基本都是根据对历史的研究以及掌握的可靠资料，以再现的方式、剧情的方式进行拍摄。还有一种是完全真实的纪录片，叫“直接电影”，这类作品需要同步录音，不允许用任何其他的声音，比如说解说、音乐等，这些都被认为是对观众的误导。“直接电影”是最严格范畴内的纪录片，事实上，这样的片子并不受大多数观众欢迎。 对正在发生的事情，能不能用再现的方式来拍？张同道举了个例子，纪录片电影史上的经典英国纪录片《夜邮》拍摄了火车邮递员，但片中的一些镜头不是在真正的火车上拍摄的，而是在一个工厂里，有工人拉着车厢模仿火车的晃动。之所以这样拍，是因为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拍不了真正的火车。这个例子可以被引申到《舌尖2》中的“暖心”爸爸用替身中来。张同道表示，拍摄纪录片要强调的是一个整体事件的真实性，为了达到更好的审美表达效果，有时候会利用一些手法。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拷问的是这个大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在某些情况下过于危险、在有的情况下可能达不到预想的效果，允许采用再现的方式来拍摄，这并不是一个触犯底线的做法。 至于网上有人提出在西藏这样的高原地区，蜜蜂不会把蜂窝搭在树干的40米高处，张同道表示，如果就是为了制造悬念、为了戏剧化而丧失了生活的真实，是不被允许的，但大的前提是在白马生活的地方有没有那么高的蜂巢。对于白马爬树的镜头到底是借鉴了《人类星球》还是抄袭了《人类星球》，张同道认为是借鉴。他说：“在艺术上借鉴成功作品，是非常普遍的行为。如果这个算抄袭，那抄袭的就多了。《舌尖2》的整个结构方式都来自于《人类星球》，几分钟一段、一段节奏怎么掌握，基本都来自于它，但这只是遵循某种规则。” “至于红烧肉要不要放蒜，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张同道认为，《舌尖2》在纪录片传播中所发挥的作用是必须要肯定的。一部电视片，尤其是一部纪录片能获得这么多人的关注，这本身就是一个成功。一部作品问世后有批评是正常的，对创作者也好、观众也好，都要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用什么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是建设的态度，还是挑刺的态度？张同道认为国内的公众舆论界有一种非常不健康的心态，就是习惯于无理性的谩骂，“骂和批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观点当然很重要，但比观点更重要的是拿出证据，平和地、建设性地探讨问题，这对于整个社会都有好处。但同时也要感谢大家对纪录片的关注，因为纪录片经过这么多年的沉寂后，终于逐渐复苏。希望观众用建设性的心态来看待《舌尖2》，多一点支持，包括批评也是支持。也希望大家尽量去了解纪录片这个行业，了解它的一些规则。现在网络上质疑的一些问题，是因为大家对于这个行业还缺少足够的了解。” 何苏六：《舌尖2》将纪录片引向产业化 《舌尖2》的姗姗来迟，令很多“舌尖粉”对它的期待空前高涨，已经准备好了像第一季那样垂涎三尺。何苏六认为，从导演角度讲，善意地对纪录片表达的内容作出一些调整，比如从一个美食片变成了人文片，这是一种探索和改变。观众可能觉得没那么纯粹，有点儿落差，有些争议也很正常。观众对待这部作品，大多是从美食节目的视角评价的，他个人感觉批评声有点不理性，或者有点不依不饶的感觉。“其实对于一个没有太大追求的导演来说，拍一个美食片很简单。陈晓卿的团队，只是想做得更好。”何苏六指出。 陈晓卿是拍现实题材纪录片起家的，精神层面的问题考虑的比较多。何苏六认为，陈晓卿的出发点是，“舌尖”既然有这么好的品牌、有这么好的传播平台，就有必要更多地为中国社会做些记录、做点思考。陈晓卿他本人也说，如果不加人物关系的话，其实收视率会更高，风险也会更小。 仅就质疑来说，何苏六认为，其实是媒体对《舌尖2》的理解简单化了。“如果说《舌尖1》把中国纪录片带进了公众时代，那么《舌尖2》则正在将纪录片引向产业化的征程。前者在表现显见，后者则在表现深层，更能显示主动和自信。周播、冠名、插广告等，也在昭示纪录片真正在电视媒体上占据了一席之地。从这个角度来讲，专业人士不能简单地去吹毛求疵，而纪录片人，更应该完全去支持它。”何苏六表示。 雷蔚真：纪录片的拍摄手法与新闻报道不同 雷蔚真关注过网络上对《舌尖2》的各种质疑，他说，在纪录片一线工作过的人能够理解并相对可以接受《舌尖2》的一些做法。比如，拍摄的时候白马占堆到底是爬了40米的树还是10米的树，这是拍摄手法问题，在国内外的纪录片里都存在过争议。雷蔚真介绍，在BBC拍摄北极熊、田鼠等纪录片时，由于播出时没有向观众解释拍摄手法，结果在播出后有观众得知这些洞穴内的镜头是在人工布置的环境中拍摄的，而并非自然环境，引发了媒体风波和争议。 雷蔚真指出：纪录片导演为什么要选择人工环境拍洞穴动物的生活？不是因为他们想造假，而是因为现有的技术条件达不到。那比起完全没有洞穴内的镜头，用人工环境来拍摄弥补，也许是一个不得已的、也是更好的选择，仅此而已。如果有拍摄的可能，纪录片导演没有必要去造假。就像白马占堆能够爬上40米的树采蜜，摄影师扛着设备未必能做到，而且即便上去了也存在很大的安全问题。因此，现实的拍摄手法跟纪录片的主观造假，需要严谨地分开。 纪录片的类型很多元，大多数人文类纪录片本质都不同于新闻报道，所以会存在大量的“真实再现”等特殊拍摄手法。《舌尖2》的目的还是想展现中国的美食文化与中国人情感、生活的关联，有些镜头在技术上很难操作，人物选择上很难完美，创作者可能通过一些变通的手法实现那些很难达到的目标。 比如在《脚步》这一集，有媒体曝出展示钓跳跳鱼超高技术的并非杨世橹。雷蔚真说，如果非要质问找替身拍摄是对还是不对，那没人能说这种做法正确。但实际上，局外人很难了解纪录片人所面临的具体困难，也许创作者想表现一个感人的故事，同时又希望主人公的钓鱼技术高超、画面精彩——可现实中也许不存在这么完美的拍摄对象。只要没有刻意误导观众，这是可以理解和谅解的。 雷蔚真表示，在网络时代，每个人都是一个自媒体，可以随时曝出拍摄内幕，观众与电视内容之间就没有了距离感。这就如同刘谦的魔术，刚表演完就有人出来揭秘，魔术的原理被揭穿，但观众也失去了欣赏魔术的乐趣。纪录片创作也许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从网络舆论来看，很多网友认为《舌尖2》在人物、故事、情感与美食的关联上不如第一季结合得那样紧密和自然，这一点倒确实应该引起创作人员的注意，而不仅停留于美食多还是故事多的选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