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这原本不大，且不被我计划到的小镇，却整整耽误了我三天时间。
　　风陵渡镇的著名除了这里有女娲墓和黄帝的贤臣风后葬身于此并以其姓氏命名“风陵”外，再著名不过的就是那个黄河大拐弯儿了。黄河自壶口奔出，遇吕梁山阻，折转南下于秦晋豫三省交界处再阻于华山，掉身东泄，从此奔流到海不回头。
　　风陵渡镇如今是芮城县的经济开发区。镇比县名气大，还得益于风陵渡镇的交通要塞，是地理大转移之地，是三省交融必经之处，还不能不提得益于许多武侠小说把这里做了热门……
　　我住风陵渡的一家小旅馆，旅馆旁是镇上最繁华的商业街。，长约千米，丈三之宽，街道两侧分布店家多是服饰衣帽、家电家具。饭馆有几家：自助火锅、特色川菜，还有山西不可无有的面馆。有一家装修很潮的咖啡馆，让你误以为是在北京三里屯。一家时尚婚纱摄影部更让你仿佛置身世外。其余林林总总，作为一条商业街该有的看起来都有了，作为一个山地小镇想像不到该有的这里也照有不误。
　　我去街上一家小型超市买烟，后来又去买点心以备夜需，就两回，店家和我成了朋友。店家问我“是旅游？”，我否。回他说是走农村，搞点儿调查，看看农民究竟生活如何。这就提起了话头。老板夫妇争对我说：“你快先看看我们家农民的事……”在农村调查其实就这样简单，只要你敢问，当然要问得显内行，农民就定会对你滔滔不绝。不要证明身份，更不要那个劳什子记者证。这个我试过多回，回回应验。因此我的农村话题也就源源不断，永不枯竭。我因此得厚待，二天晨起，老板亲自驾着自家的小面包带我到他家去看。一个来回四十公里，而且掏肝掏心地对我诉说，无须组织，无须请求。好像我是“人民日报”，农民则好像积攒了三十年的陈年苦大。
　　我就滞留下了。我就拍摄到了如下影片。
　　前不久，在网端看到天津师长说“中国农民非常伟大”，他们有三大贡献“第一贡献是农副产品，第二次贡献农民工，第三次贡献农用地，没有这三次大的贡献，工业化‘化’不了，城市化‘成’不了。”这话没错，可听起来还是别扭。
　　就说“农副产品的贡献”吧。四九年后最为政府乐道的莫属土地私有化，从此换取了最大多数农民的“翻身幸福不忘”感，增强了凝聚力。而接下来实施的却成了“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权力体系。为了国家的工业化起步，农民的“集体农庄式控制”带给农民的只是饥贫交加以及难能抵御自然灾害和人为政治牺牲的“一大二公”——实为集权控制和虚幻共产主义。这能认为是心甘情愿的“贡献”吗？
　　再说“贡献农民工”吧。在四九年以后的系列折腾中，居多的是跨越式违反大自然的“改天换地”，这包括典型如长江以北大部地区的“再造秀美山川”；包括牺牲农牧区农民利益的“退耕还林”、“禁牧圈养”和其间孽生的各地方政府趁机捞钱，截留对农民补偿等。这些尚不论，只说没了生产资料基本的农民为谋生而大批入城，看似一次文明教化，却结果的是农民，乃至可上升而谈民族丧失了基本劳动习惯。那些麦苗韭菜青苗不分的故事其专利已属今日的年轻农民。而更大规模的提早辍学，入市挣钱，导致农村不可挽回的愚化也已日渐事实。如此“贡献农民工”还能认为是“贡献”么？
　　其三再说“贡献农用地”。天津华明镇似乎做得不错：把华明镇的1.2万亩宅基地其中4000亩用来搞小城镇建设，4000亩通过市场出让，还有4000亩搞一个低碳工业园区，这样农民就业也解决了，名曰“盘活”。其实这个“盘活”很令人疑惑。在该市长所说更令人吃惊的还在“不能简单讲逼‘农民上楼’”，“如果我们把农民要解决的问题都解决好了，家家户户都实现‘安居乐业有保障’，他还有什么意见呢？”我们都知道土地是农民的全部，是农民的最大。在当今大规模逼使农民的“腾地运动”谁敢吹到那么大，竟然没有怨言。原先“因为开发区征地拆迁补偿工作不到位，每年8000多人次上访”自“搞了华明镇试点之后没有一个人上访”。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华明镇是全国第一个农民“被上楼”而上得心甘情愿的地方。我们且不说华明镇如何，也不论全国更多的农民被占地其间的是非如何。只想问的是——这就是伟大的农民“贡献农用地”吗？
　　其实，在农村里看到更多的是忍气吞声，更畸形的思路则是“中央的政策美得很，就是底下这些贪官在祸害百姓”，淳朴的农民竟然可以把皇上与辖省诸侯以割裂论来看，岂不知还有“一统天下”一词。
　　芮城县南韩村是传统种枣的地方，今年正值枣红待收时节，遭遇了连雨二十多天的天灾，枣子全部落果，成为泥浆，农民只好把甜枣风干用去做“红煤球”。整体生活水平还处于挣一个花一个初级消费水平的农民让风陵渡商业一条街顿失往日繁华。政府又是如何处置此事件呢？农民们众说纷纭，说法亦有不同。这导致纪录片《枣难》很难有结果的确定，好在只是记录，记录下各个人等的不同观点。深层的观感则来自您的意见。
　　请看纪录片拙作《西去长安之枣难》（系列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