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行 / 水记-7

作者: 老虎庙 【 原创 】 2020-02-28


  我是赞同“南水北调”说的,但运行于其间的官僚管制体系却做得足够反人性。这是一个巨大话题,有待我们去不断探究……
  韩家洲移民被迫大举搬迁,去了千里之外的湖北随州定居。走的那天,政府派来了大批船只停靠在汉江。搬迁是一次性完成的,也就是说,除了个别乡亲几个月后返回过韩家洲祭祖外,其他人则在那次离开韩家洲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那天韩家老爹家的黄狗没能跟随离开。我听移民说,韩家人没有忘了把大黄抱上大船,而是在船离岸后十多米时,一直骚动不安的大黄忽然奋身一跃入水,竟然鬼使神差地游回了洲上。
  韩家洲是横亘在汉江里的唯一一块江中“孤岛”,只在枯水季偶尔会和北岸陆地相接,那时候可以踩着浅水登陆。而更多时,这里只是孤独着,在江中,犹如一匹大鲸鱼。
  四月,清明,距移民迁徙下游随州已俩月,韩家老爹的孙子要回韩家洲收获最后的芝麻。就在那次,他在自家老宅的废墟上看到了大黄。大黄的表情我无以描述,但当老爹的孙子再次离岛回随州时,大黄仍然执着,不愿离岛的情景却让我这听故事的人仿佛身临其境,唏嘘慨叹。
  大黄最终失踪了,再去岛上的人谁也没能看到大黄,枯水的季节,它也绝不会涉水上岸,因为它是大黄,是韩家洲移民最后的精神写照。移民这样说。
  大黄的故事,是我听到过的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故事。在此行单车走南水北调工程沿线的过程中,就总有网友质询它的意义何在。而我一直未能解释得清楚。因为我尚不知内里。河北的大旱,京津的缺水,今年夏天意外的南方水系大部枯竭,都在网端行成巨大舆声。我因此试图“探秘”,沿着水渠,去往源头探索。而当我抵达丹江口后与移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时,我就听到了这个大黄的故事。那一刻,我忽然心思豁然,懵然醒悟了我的所行、所为、所作之意义。
  此行,我是由南水北调终端的北京颐和园团城湖调水池出发,骑单车,经由河北、河南,至湖北境内的丹江口水库南水北调起点,一个叫做陶岔地方,也就是出水闸,全程1454公里。从6月18日出发至7月18日抵丹江口市,19日又雇车来到陶岔,整整一月多一天。
  从大黄的故事里,我似乎听出点弦外之音。在这里的出租车上,在街头与市民的偶尔搭讪中,在和旅馆老板的闲谈中,在和车站等车的乘客(他们十有八九为移民)随机而话之时,我无时不刻都在体会着和官方舆论不一样的民情。那嘘声、叹声、怨声以及更多的是结束时一个无奈的表示。这一切都令我十分震惊。这和走过邓州就开始越多见得的铺天盖地的移民宣传横幅做以对照,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宣传可以自豪称其为“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大协作精神”,原来他们推出的是一个个弱不禁风的公民个体的利益代价。而在他们眼底,这些恰恰是最不用考虑的,是微不足道的所谓“小家”,而在这个国度里,“小家”向来只是用来臣服于那个大大的“国家”的。这是多么令人震惊的的是非颠倒,而如此思路又已经深深灌注于民众。我因此深刻明白,那些发生在强拆现场的自焚、跳楼,以死相搏其力量所在,其勇气之初。
  “大黄一定是死在了孤岛上,”移民对我说“大黄生于斯且逝于斯,得其所,是值!而我等人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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