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万里行 青海湖畔听花儿 / 004
43年前,我和母亲为了躲避城市武斗的威胁,一同去了甘肃省的岷县。
当年去岷县先得沿陇海线抵达陇西,下火车后再转长途汽车去往三四百公里外的岷县。那天正逢当地造反派集体往北京告状,他们抢占了整个一列火车,而将车上的乘客全部赶下车来。我和母亲赶到的时候,见火车站已经是人山人海,站台上有人干脆搭起了地铺。天气很冷,人们必须抵御即将降临的夜寒……
入夜,人们相拥而眠,黑暗里只有点滴烟头的星火一闪一闪。那时候,我就听到有人在小声哼唱,那是一种曲调略显哀婉,旋律却也悠扬的诵诗般地歌子。我问母亲那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反对,如此之夜,那唱者却倒随性?
母亲没有太做解释,只说“小时候也唱,当地人叫‘花儿’……”
天亮后,我们乘坐的长途汽车出发了。一路颠簸,山路弯儿多,加之没有吃好,那年头没有私人饭馆,公家饭馆也因为武斗长期关张。我和母亲就吃了点从陕西带来的锅盔和鸡蛋。母亲在鸡蛋上撒了点盐末儿,就这盐末儿也是母亲用小纸包从家里包着带来的。吃没吃好,睡又没睡好,车子走出不到一个时辰,我开始晕车。
长途车上人很多,也有站着的。后来就有一个和昨夜站台上一样的哼唱在我身后的座位上响起。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当地农民打扮,头顶戴着顶硕大帽檐的毡帽,戴眼镜,是那种石头磨得,俩眼镜腿儿往脑袋两侧一夹,又像是乡村里的教书匠,能识文断字。
我并不讨厌那男人的唱,尽管我听不懂他的所唱,尽管他的歌子忽而声大,忽而声小,我的后脑勺上甚至感受得到他的呼吸的波及。但我不知烦扰,因为我为他的所唱吸引。劳顿、饥饿,加之晕车的不适,而在那时候我就忘记了它们……
男人的歌子果然是花儿,那类似于一种曲牌,或者像戏种里的一派,这在戏曲里多见,而在歌曲里没有听说。男人唱的花儿调子简单,似乎也就四句,往复地吟唱,歌词却很丰富,尽管语言不通,但从那只言片语中我多少揣摩出了点什么。奇怪的是,花儿这样的唱法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凡我听到的就始终如此,并无大变。后来我去过青海、宁夏等地,但凡听到花儿也依旧是那么几句调调。我因此也会了简单的吟唱。
近些年,我常在西北走动,每到一地,我会买一些当地民歌的光盘,为的是将来可能会用在相关当地的视频制作中,作为背景需要。我因此发现了西北大部地区都或多或少流行花儿。这令我深感震撼!想想又有什么样的旋律可以简单到如此,却能广大到四海,影响人众,深及边僻?
近些年由于互联网的出现,我开始可以轻松获取更多的花儿来听,网上就有专门的花儿网供你听,供你下载,那远比去当地买盘,甚至去寻找地方歌手来唱来的轻松、容易。但是问题也来了,我只是知道了花儿,我却不能知道那花儿生存的背景,那盘上的花儿也因此和那盘一样只是一个平面。
我就想,此行“黄河万里溯源行”七省跋涉一定会有这样的福音眷顾于我吧?我呢,是不是就此可以还原于花儿的立体,花儿的质感呢?果然,这样的机会正在向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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